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放牛与读书

2020-09-17叙事散文古苑茶客
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-8-18 05:27 编辑

放牛与读书  我小时候放过牛,是替三姐放的。三姐时常说头痛,看了多处,也找不出个原因,小学毕业就不读书了。那时,三姐年龄小,不能下地干大人的活,于是,就
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-8-18 05:27 编辑 <br /><br />放牛与读书  我小时候放过牛,是替三姐放的。
  三姐时常说头痛,看了多处,也找不出个原因,小学毕业就不读书了。那时,三姐年龄小,不能下地干大人的活,于是,就给生产队放牛挣工分。
  我家住在安徽僻远的一个小山村,南边是连绵的小山,北面是弯长的河湾,村庄由南向北倾斜,整个村的田畴呈梯田状。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,脱粒机很少,拖拉机更少。水牛,是我们那农村最主要的畜力,耕地、打谷、拉板车。水牛就是农人的宝贝。
  三姐放牛的时候,我跟着玩了几次,愈发喜欢放牛场的自由自在,比在校读书有趣多了。在校读书,上课不能走神,放学有作业。我的小学启蒙是个姓许的上海下放知青教的,他十分严格,甚至会向家长告状。有一次我课堂作业做得差,晚上回来,被父亲狠狠地教训了一顿,差点跪搓衣板。最后,父亲撂下一句狠话:“再不好好读书,我把你的皮给剥了。”听得我胆颤心惊,也着实被父亲的愤怒表情给吓住了,自那之后,我确实用功了许多。
  父亲是从旧社会走过来的人,我爷爷去世得早,大伯成家后就分家了。父亲14岁时,便担起家中重任。父亲说,他只上过一个冬学,就再也没机会走进学堂,是他这辈子最大遗憾。我的六叔上了私塾,喝了一肚子的墨水,当兵时做了秘书,解放后成了我们大队的中学教师,吃的是公粮。或许是这个原因,父亲才希望我能好好读书,长大了能跟六叔一样,成为吃公粮的人。
  我喜欢听放牛组长唱《小放牛》,歌词我还能记得一些:“天上桫椤是什么人栽/地下的黄河是什么人开/什么人把守三关外/什么人出家就没有回来那个咿呀咳……/天上桫椤是王母娘娘栽/地下的黄河是老龙王开/杨六郎把守三关外/韩湘子出家就没有回来那个咿呀咳……”放牛组长是个中年妇女,长相美丽,尽管唱得不是很好听,有时还拖腔跑调,但我也喜欢,喜欢歌中的那些人。他们都深深扎根于我的灵魂深处,尤其杨六郎,成了我心目中英雄。想像着长大后,也能像他那样,卫国守疆。
  春天放牛最舒服,有和煦的风、美丽的花,有云天子的鸣叫、蝴蝶的戏飞。夏天放牛更有乐趣,可以去水塘洗澡,下河湾捉鱼摸虾。也就是在那时,我学会了游泳,尽管泳技不精,但掉进水里不致于被淹死。
  但放牛也有不好的一面。比如牛虻咬人,那叫一个钻心的疼,疼得人呲牙裂嘴也拿它无法。这东西太精,打游击似的,咬一下就飞,飞速极快,打也打不着;还有讨厌的家伙就是蚂蝗。叮了人,能拉多长也不松口。后来有经验了,蚂蝗咬人时你不能硬拉它,得趁它不注意猛拍它,拍得要快、狠、准,它就会自动松口,卷作一团,落地。但,血是要流的。除此而外,还有,最大的危险是来自种牛的偷袭。种牛是配种用的。我们生产队有一头种牛,长得肥滚毛亮,体格虽不高大,却很威猛,见到其它公牛都会毫不犹豫地冲过去斗一斗,浑身有使不完的气力,干起仗来,宁死不退。或许正是它的这种精神,使得周边生产队的比它高大的种牛见了它,也狼狈而逃。它那种斗架的凶猛气势,对我幼小的心灵产生过强烈震撼。我总想找一句话来概括这阵势,但一直未能如愿,直到看了《亮剑》,才觉得终于找到了一句最恰当不过的话——狭路相逢,勇者胜。是啊,勇者无畏,面对劲敌,能有一颗勇敢的心,就接近成功了。由于种牛好斗,通常都是分开放牧。有一次因种牛从树丛后面突然袭击,整个牛群惊动起来,我从牛背上摔下,差点被混乱牛群踩了,至今想起,还心有余悸。
  多年后的今天,我仍时常忆起这段旧时光。那时光里,有“牧童归去横牛背,短笛无腔信口吹”的诗意画面。我们吹的是叶笛。叶笛即是用刺槐树叶当笛吹,选一片上好的叶子,把它含在唇间,能吹出不同的曲,还有鸟鸣,有时还能给《小放牛》歌伴奏。
  尽管喜欢放牛,但我终究逃脱不了读书的命运,放牛只是周末和暑假的事。踏着露珠而出,沐着晚霞而归,有趣的日子过得总是很快,我更多的时间是在学校里,放牛只是我生命中的一个小小插曲。
  凡事都有两面的,放牛可能放散了心,耽搁了时间学习,但学到的东西却是鲜活的,像学会游泳、认识花草野菜树木、积累生活经验等,这是难得的。毛泽东当年对毛岸英说:你在苏联的大学毕业了,这很好,但学的是书本上的知识,可以说这只是知识的一半。你还需要上一个大学,就是劳动大学。在这个大学里你可以学到书本上学不到的知识。他老人家说的这话,我想很多人都知道。然今天高考指挥棒的威力,不要说让孩子去“劳动大学”学习了,就是连家务也不让做的。
  我是个地道的农村娃,却没有农村娃嘻山哈水的命运。当大集体被家庭承包取代时,我小学还未毕业。农村发生了颠覆性的大变化,这场变化激烈地冲击着人们的观念,不少我的同龄人放下书包,陪着父母下地种田、上山采石料卖钱。惟有我的父母“思想僵化”,一心想着让我读书,希望我能读出个人样来。
  “读了将来又不包分配工作,还读它干吗?”当我读高中时,有人这样劝说我的父母。“不包分配工作”的消息不知从何而来,而且不是在一两个人中流传着。不过后来确实是不包分配工作了。面对一些村邻异样的目光和背后说的风凉话,父母的压力、我的压力都是空前的,整天锁在家里,除了读书就是读书,家里大大小小的活全由父母包了。
  我有过放弃读书的念头,却也不敢提出来。读高中,我们村只有我一人,我成了地道的“孤家寡人”。原先玩得很不错的伙伴,都躲得远远的,好像是有意的,即使路遇,也不再热乎,寒暄两句一低头就走了过去,把我一个人晾在一边,我只能张着嘴巴、呆愣着目送他们飘然离去的背影。时间久了,我习惯于独来独往。渐渐的,我养成了“幽人独往来”的性格,即使现如今,我也很少参加“群居”活动。
  工作后,我曾问过母亲,当年家中那么穷,为什么那么一个劲地让我读书,母亲看了我一眼,不假思索地说:“多读点书总不是坏事吧?!”
  母亲是大字不识一个的人,但说出的话确实有道理。有谁能说书读多了是坏事?古人说,秀才不出门,能知天下事。原因是啥?就是书读得多。
  我知道了许多我儿时伙伴所不知道的书本知识,现今,每天我走在城市的街道里,往返于单位与家之间,沿途所见,摩天的高楼、拥挤的汽车、逼仄的天空,还有整齐划一的绿化带,而他们依旧守着那片天空、那份土地,过着听山看水的日子。不过,他们的孩子却和我当年一样,在“不许放牛只许读书”的强逼下,通过苦读,走进了高等学府。
  钱钟书《围城》中有句话:笼里的鸟想出来,笼外的鸟想进去。诚如我羡慕他们每天能闻山唱水吟、沐花香清风,他们则羡慕我雨天脚不用踩烂泥,坐办公室,过窗明几净的都市生活。对于农村出生的我来说,深知他们的生活远没有陶渊明笔下那种“采菊东篱下,悠然见南山”般闲适,他们要沐风雨、暴烈日、履寒霜,四季忙碌,耕田耙地,为生计忙、为子女的学费愁;而我也没他们想像的那样有神仙般无忧无虑的生活,同样面临巨大的生存压力,为买房子愁、为孩子读书而俭省,为一个工作策划而彻夜难眠。我们只是在各自的环境下,极尽美好想像之能事去诗意化对方的一切罢了。
  这种无真实体验的正能量想像现象,是普遍存在的,我称之为“笼鸟心力”。正是这种“心力”引催的作用激励着人们去努力创造、锐意进取,以期实现“美好愿望”。哪怕自己这一代无法实现,也要通过下一代去实现心愿。
  我儿时的伙伴,相比他们父母而言,是“觉醒”的一代。经过三四十年的生活历练,他们逐渐懂得了知识的重要性,明白了即使读大学不包分配工作,书,也要多读点。
  以色列开国总理戴维.本.古里安在1948后5月14日即兴演讲时说:“两千多年的大流散让犹太民族早就大彻大悟,只有知识和智慧是散尽天涯后可以卷土重来的武器,而读书则是补充这一武器最好的弹药库。所以,每个人都要树立这样一个意识,哪天不读书,哪天就没有资格睡觉,每个人每天也都要问问自己,今天你有没有资格睡觉。”多么震撼人心的演讲,读之让人热血沸腾。而更让人深思的是,为何占世界总人口不及2%的犹太人,却拿下24%的诺贝尔奖?
  我们的民族放了几千年的牛,如今,现代化大工业发展了,牛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,无须我们再去牧放,哞哞叫的牛声、《小放牛》的山歌声、牧笛的悠扬声没了,田野充斥着隆隆的机械化声音,人世间魔术似的换了一片新天地。这样的时代,更需要我们读书,多读书。然而,让人感到有些悲哀的是,社会上喧嚣着碎片化阅读、读图时代等嘈杂的声音。刷屏成了社会上年轻一代人的主流。[copyright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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