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叙事散文

阴影

2020-09-17叙事散文孙光利
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-8-18 06:56 编辑

  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就形成了阴影。一天、两天……,时间长了,这地方就与别的地方有了区别。比如潮湿、幽暗,长出的植被总比阳光眷顾到的地方明显的弱小,一看
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-8-18 06:56 编辑 <br /><br />  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就形成了阴影。一天、两天……,时间长了,这地方就与别的地方有了区别。比如潮湿、幽暗,长出的植被总比阳光眷顾到的地方明显的弱小,一看就能看出来,好像营养不良的那种。倘若是这阴影只笼罩着这弱小的植被也就罢了。不!不仅仅如此,这阴影还要扩大它的影响,终至某一天让你的心里有了某种怪怪的、不舒服的感觉。从此开始,这种感觉就如影随形,鬼魅般紧紧跟着你,犹如雪上的霜,让你在生活不如意的时候更加不如意。
  那阳光照不到的潮湿、幽暗之地,就在你的必经之路上。当你看了一次、两次,直至N此后,那地方不知怎地就莫名地移植到你的心里,成了你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。再深入一点说,当一个人常年住在一间没有阳光的屋子里时,那么,在这个人的身上一定有着某些阴郁的特质存在,甚至就流露出些许的病态来。真像《聊斋》里那被狐仙夜夜纠缠的书生,面黄肌瘦、精神恍惚,走路也有些轻飘不稳。而这个心里布满了阴影的人,却不识得庐山真面目,就只缘他在这个屋子里呆得太久了,他的意识、思想早已麻木,没了知觉,他还以为这是正常的呢。
  人一开始应该不是这样的,诸如此类的阴影都是后天在某些境遇之中形成的。当然了,我这只是根据自身的经验做出的猜测而已。小时候,在还没有记事前的事情自然是不记得了,我要说的自然是记事后的事了。等到记事后,这人世间就给我施加我之外的外部影响了。比如,大人心情不好时,我就会看到他的脸色也是不好看的,甚至还有一些不同于以往的一系列的行为。也许这变化并非因我而起,但却实实在在地影响了我。久而久之,随着年龄的增长,我也就成了如他一般的社会人了。可想想,这不也是每个小孩子成长的必经之路吗?因为每个人身上都有着这样那样的或多或少的阴影,同时,他也把这阴影以薪火相传的方式传给了下一代。殊不知,这种有着阴影的事情对一个孩子的成长影响尤深,甚者,会追随其一生。只不过,每个都曾经有过此等经历且早已成为长辈的人,都忽略了这一点。这其中就包括我。
  也许,被称之为阴影的事情你早已淡忘了,只不过由那事情所形成的阴影却在你的心里潜伏下来,始终挥之不去。比如我,只记得自己一记事起就爱做恶梦,梦中有蛇、老鼠、癞蛤蟆等等,都是一些让我恶心或恐惧的事物,但串起这些事物的事件却都无一例外的忘记了。我曾看过弗洛伊德的《梦的解析》一书。在那本书中,弗洛伊德以一个个梦为例,解析了梦的成因、指向及其寓意。弗洛伊德把梦归结为一种病症,为了能把患者的病彻底治愈,他详细询问患者梦中的事情,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,并由此作出正确的判断。在读这些时,我感到困惑了,因为我的梦完全不是这样的,连基本的类似也谈不上。在我的梦中,总是出现一些乱七八糟的、不可名状的凶险之物。当时,我感觉自己是清醒的,就迫切地想让自己立即醒来,不受那凶险的控制,可偏却醒不来。我咬着牙关强迫自己镇静下来。在经过一番挣扎后,我终于醒来。醒来后,别说什么细节,就连大体梗概也是无法说清楚的,一切,都显得凌乱无比,无一点头绪,内心就只有害怕而已。妻子还以为是我因仰躺着睡觉手压在了心口窝所致,于是,就让我侧着身睡。某日,妻子发现我咬着牙关嘴里发出害怕的呻吟并叫醒了我,问我是不是又做恶梦了,我虚弱地点点头。而那时我是侧着身的,根本就不是手压在心口窝所致。当时,我在所在的单位时常上夜班,我想或许与此有关,也或许是我的神经衰弱所致也未可知。后来,儿子的姨父小勇说他有一个远房亲戚专看此类病症,他们就去了一趟。回来后的当天晚上他们就来了。据那亲戚说,多年前,在我老家有一个上吊或是喝药自杀的人一直跟着我。那时,我也就三十岁左右,我一想,那不是自我一出生起这人的魂魄就跟着我了吗?可不是咋的,我家里上吊、喝药死亡的人太多了,自我记事起,按照先后顺序就有栓亭伯、玉田爷爷、爱玲姑、我奶奶、春祥叔、三老奶奶。这么一想,我这不就成了鬼片中被鬼纠缠的那个人了吗?顿时,我冷汗直流。等他们走时,妻妹小燕说不让我去送了,有她姐送送就行了。可那时,我哪还敢一个人待在屋子里呢?无法想象,在我的恶梦的外面竟还有如此久远且恐怖的说法,真是让人不寒而栗呀!
  前年冬天的某一晚上,哥打电话问我侄女是不是在我这儿,我说没有。刚挂了电话,她就来了。见她目光有些呆滞,好像很害怕的样子。她进来后,就径直去了东边的小卧室。今天这是怎么了?看她这不同于以往的怪行径,我就跟了过去。一进那卧室,她就蹲在了那个大沙发后面躲着,她躲什么呢?我走过去拉起她。她让我给她爸爸打电话来接她。我就给哥打电话,哥说他已经睡觉了,让她自己回家就行了。听说她爸爸不来接她,侄女就哭了,说是她爸爸不让她回家。说完,她就晕倒了,身子僵直,手也在抽搐。等她醒来后,我就去送她。可到了她家门口,她就是不敢进去,还是说让她爸爸出来接她。嫂子出来把她勉强拉了进去。我也随后进了屋,见哥正在后间里躺在床上看书。我就说了一句有什么问题明天再说,今天先睡觉。侄女正是十六、七岁,青春期,我想莫不是在学校里作出了什么不好说的事不成?回到家里,妻子对我说刚才她看见侄女的那样子很像小姨,准是被死去的小姨给撞身上了。经妻子一说,我一想,可不是咋的,那晕倒时的神情与小姨并无二致。再想想,小姨本就有癫痫病,是犯着病跌进水缸里淹死的,是屈死,时间也不长。再加上小姨去世时她也正在家里。想到这里,我害怕了。感觉在这屋子里小姨无处不在。而侄女也果然是这病。
  在亲眼目睹了侄女被病魔折磨时的情景之后的晚上,我根本就不敢一个人在屋子里睡觉。我也知道这世间本就无鬼神,所谓的害怕那只不过是自己在吓唬自己。可是,当我一合上眼,就感觉到小姨的存在。特别是在东边那间小卧室里,小姨与侄女的身影交替出现在我眼前。我紧闭着双眼,不敢睁开,怕一睁开,就看到小姨僵直地站在我面前。我也知道门是锁好了的,人是进不来的。可小姨是怎么进来的呢?这还有什么好奇怪的吗?人死了,就成了鬼神,这凡间哪里有锁住鬼神的锁呢?《聊斋》里这样的场景比比皆是。唉,绕来绕去,我怎么又绕进了鬼神之道呢?以前,看电视里对人的折磨就有先从精神下手的例子,那时,总不大相信。如今,我算是信了。我正陷入巨大的精神恐惧之中。小学里,有一篇课文叫《踢鬼的故事》,故事就告诉我说人世间本无鬼神。这我相信,可我这恐惧又来自哪里呢?应该是来自心灵深处那个巨大的阴影吧。可这阴影又是如何形成的呢?是不是正如这篇小文的开头说的那样,那阴影一点点、一滴滴,日积月累,就在心里烙下了深深地印痕?嗯,应该是这样的。
  难道不是这样吗?白天的时候,午后,尽管内心里也会掠过丝丝缕缕如此的恐惧,但却能安然入睡。我想,那自然是阳光的作用了。你看,《聊斋》里鬼怪的出现不也都是在黑咕隆咚的夜间吗?还有一点,也可以说,在从前儿时的启蒙教育时就给孩子的心灵上造成了如此的心里暗示。比如,晚上,大人不让孩子出去,就说外面黑,有吃人的猴子或狼什么的在出没。一天、两天……,时间长了,大人所描绘的外面的恐怖场景就在孩子的心里落地生根。于是,孩子相信了,那黑咕隆咚的外面不太安生。或许,这恐怖的阴影正是来源于此。而这,又何止是我一个呢?
  侄女的病久不见好,一家人焦急万分,尤其是哥,被折磨的心神俱焚。而他,又极不相信鬼神之说。某日,我说,妮子的病是在我那儿得上的,说不定去我那里给治疗一次就好了,所谓哪儿跌倒就哪儿爬起来嘛。主要是给她驱除心里上的幻觉,让她明白,它所害怕的只不过是一些飘渺的根本不存在的东西。此心病不去,就谈不上什么好不好。那天晚上,哥、嫂子、侄女都去了。天黑下来,找人收魂,又送了。睡觉时,嫂子、侄女、妻子、儿子睡在一处,天生胆小的儿子把头钻进被子里不敢出来。我与哥就睡在东边那间小卧室里。说不害怕的哥躺在了里面,我只好咬着牙躺在了外面。关上灯,屋子里一片黑暗。我闭着眼,却睡不着,心里老是想着小姨与侄女怪怪的神情。害怕害怕害怕……,当时的心情还能用什么来形容呢?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,忽地听到有什么东西落地,夜深人静,那声音格外响亮。顿时,我有一种如坠冰窖之感,浑身冰凉冰凉的,但又一动也不敢动。那一夜啊,真不知是怎么过来的。事后,嫂子、侄女、妻子、儿子都说害怕。我没说,那是在硬撑着。哥没说,但他选择了躺在床里面,你懂得?可是,第二天,天亮了,阳光照进来,一家人有说有笑,除了侄女的身体还有些虚弱之外,全不见的害怕。这一点,我能看得出来。我想,这肯定是阳光的作用。在阳光下,阴影就无处可藏了,它只有胆怯的把自己蜷缩的小小的,躲在最不招人眼的角落里蛰伏下来。是啊,只是蛰伏而已,它还没有消失、死亡,只等着在你体弱多病的某个夜晚,它会乘虚再来。
  事实也正是如此,无论是去医院咨询经验丰富的大夫还是去乡村求助于那些收魂者,他们都一直建议下午三点后就尽量不要出来了,那时,日落西山,阳气减少,阴气加重,于人体不好。而人体之痛痒,不也是暗合了阴阳八卦以及生命之五行吗?这是实实在在的科学,尽管这类科学之高深到如今还无法做出合理的解释。但从那一例例被医好的活生生的病例来看,也就由不得我们不信了。
  有一点必须指出,相对于心病,一个人身体上的病则是好去除的。有些人刚去医院检查时还不见得那病有多厉害,但等知道自己得的是癌症之类的不治之症时,从精神上就先塌陷了下去。时间不长,就死了。这是被吓死的,哀莫大于心死嘛。心里有了挥之不去的阴影,就等于他已经生活在阴影里了,再加上身体也确实有病,心病加实病,和他还谈什么明天呢?他已经死在阴影里了。
  经过近一年的治疗,侄女已经好起来了,只是她还不愿来我这里。我这里,是她的病发之地,她有些害羞。说白了,心理上还有些许的阴影残存着。幸好,这已是春天,天气一天比一天暖起来,树绿了,花开了,去户外走走,看看这大好的春色,于身体于精神都是有益的。还有,时间也是治疗此类病情的良药,我不也是在目睹了侄女得病的过程后胆小怕事的更厉害了吗?随着时间的推移,晚上,我似乎也没有先前那样害怕了,小姨也不再时时出现在我的幻觉里。这一切,我自己是明显的感觉的。看来,那心理上的阴影已在一点点变小、萎缩,我知道,终有一天,这阴影将在阳光的照射下消失的无影无踪。而这,又何止我和侄女呢?还应包括那些与我相类似的遭遇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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