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叙事散文

忘不了的柚味儿

2020-09-17叙事散文文秋
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-8-18 02:42 编辑

年前回了一次老家,觉得这个小山村较以前又有些变化:比如房子,还有路,当然,这些只是用眼睛就能看到的,还有一些变化,自然就藏在眼睛背后,这些,我先都不
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-8-18 02:42 编辑 <br /><br /> 年前回了一次老家,觉得这个小山村较以前又有些变化:比如房子,还有路,当然,这些只是用眼睛就能看到的,还有一些变化,自然就藏在眼睛背后,这些,我先都不去理会。和往年的这个时候一样,回到老家,除了和家人说事或叙旧,剩下的时间,我会首先用来拜访阿莲的园子。
满园的绿色,篱笆是早就关不住了,我的眼睛也关不住,郁郁葱葱的菜,我都叫得出名字,对这些绿色的小东西,我满心都藏着欢喜,从骨子里往外,都透着爱。慢慢地,我就随我的爱一起,往园子的深处走去,一边不时蹲下身来,去抚摸这些水灵灵的小东西,享受这些小东西带给我的、在城里不可能感觉到的愉悦和神清气爽。
和村里所有的园子一样,阿莲的园子,除了栽种各种时令蔬菜外,还零星栽了几棵果树,这个季节,果树太多都秃着了,唯有柚子树还挺着满满的叶子。树是阿莲的男人入赘她家后栽下的,叶子是老叶子,没有了嫩叶子的香气,可这并不影响我和树一直的情谊。站在树下,站在冬天的风里,摸着柚子树熟悉的身躯,我情不自尽地又有了少年时的冲动,又想像那年一样,和阿莲一起,在高高矮矮的柚子树上,猴子样爬来爬去。
柚子是在八月成熟的,这个时间,不用刻意去记住,因为中秋节前后,正是柚子大量上柿的时节。柚子的个头和成熟期,因品种而已,但一般都是围绕中秋节这个轴心转的,至于肉是红色的,还是白色的,不把柚子皮剥了,是看不出来的。年少时,市面上的水果少得可怜,就算有那么几种,也只有少许人才吃得起,农村的孩子,一般都是在果子还是半青不熟时,就开始摘着吃了,其实那时不像现在,多数时间是不能用“摘”、只能用“偷” 的,几乎所有的人家都有果树,都巴望果子成熟后,能拿到街上卖几个钱来补贴家用,于是守果子,便也成了常事了。
阿莲的奶奶,是村里有名的小气鬼,也是最会守果子的人了,果子快熟时,她会在树周围挖一个浅浅的大坑,然后往坑里倒粪便,或者,就往树身上抹稀泥,还有,就是用荆棘把树身都围起来。在帮阿莲的父亲娶了媳妇后,她就把家分了,说人不当家,就不知道柴米贵,虽然只有一个儿子,也得让他锻炼锻炼,她自己则日夜侍弄这个大园子去了。阿莲是奶奶的独孙女,从小,就跟着奶奶在园子里转,晃悠悠的果子,在晃悠悠的阿莲的头顶上摇晃,奶奶只有在高兴时,才会从树上摘点果子给阿莲吃,平时,阿莲若要吃,都是捡地上的,放在嘴角吹吹,或在衣衫上擦擦,就塞进阿莲的手里。
柚子,是经得起风吹雨打的,鸟和鼠也不会吃,所以一般不会掉下来的。小时候,阿莲想吃柚子了,奶奶要是不给,她只有干瞪眼,除非阿莲实在馋得不行了,奶奶才会拿一根竹杆,对着树上的柚子一捅,柚子就“卟嗵”一声,掉在奶奶的脚下。大一些后,阿莲就会爬树了,她就会背着奶奶“偷”柚子,然后躲着吃。阿莲的小伙伴,都喜欢攀比,看到阿莲吃柚子了,也就纷纷回家摘和“偷”,然后又都聚拢了来,一起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,一边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,完了,就用柚子皮做灯笼、做船、做鞋玩。少年,是不知道酸和涩的滋味的,从七月开始,大家就慢慢开始吃柚子了,那时的柚子,肉儿子粒小,一瓣一瓣,都干干瘪瘪的,一点也不水灵饱满,吃起来特别涩口,但这丝毫不会影响阿莲和小伙伴们快乐、幸福的表情,大家开心地吃着、玩着,直到把牙子吃酸,把嘴巴吃苦,把烂漫的少年,吃成懵懂的青年。
因为想吃柚子,就得“偷”,阿莲小小年纪,就很会爬树,为躲过奶奶的眼睛,柚子都是间隔地摘。树上的柚子越来越少,奶奶天天在园子里进出,好长时间,竟也发现不了。有一天,奶奶在园子里锄草锄累了,就放倒锄头,坐在锄头把上休息,一只手不停地在脸前扇风,一边眼瞅着她的柚子,想着差不多要防“偷”了,突然,一直扇风的手就停下来了,她急急地从地上站起来,围着柚子树左一圈右一圈地转,接着就破口大骂了,像丢了钱似的。奶奶不知道柚子都是被阿莲摘掉的,就算知道,依她的性子,也会骂。等奶奶骂够了、出了园子,阿莲又悄悄地爬到树上去了,糟糕的是,没等阿莲溜下树,奶奶就抱着一梱荆棘回来了。阿莲躲在树枝上,看着奶奶用荆棘,把树杆上下围了个遍,都不敢吭声。等奶奶离开园子后,阿莲才闭着眼睛从树上跳下来,结果就伤了脚,阿莲的爸爸一气之下,就砍柚子树,一边砍还一边嘟嘟啷啷地说:我让你防!我让你防!……,很是卖力。
一开始,我是不会爬树的,学爬树,是我读初中那会。那一年,村前的铁路修好并通了车,不知道是谁,从火车列车员那儿打探的消息,说安福柚子少,而那里的人又很喜欢吃炒柚子皮,消息传开后,有脑子灵活的,就摘了柚子,坐上火车去安福卖。火车是途经安福的,去安福卖柚子也很方便,这样一来二去,做过这买卖的人在心里一盘算,赚的钱除去车费和吃饭,剩不了多少,这事于是没坚持几天,可人家柚子皮还得吃,自然,这买卖就落到列车员手上了。每天晚饭后,也就是火车到站前,村里有柚子树的,都会早早摘了柚子,去站台上排成长长的队等候,火车一停,列车员们都手里拿着蛇皮袋,蜂一样从车上飞奔过来,生怕大个的柚子,被别人抢了去,整个过程,最多也就半个小时,然后,各自满心欢喜地走了。
村里,只有我家和另外几户人家没有柚子树。阿莲家原本是有的,后来被她爸砍了,她是个闲不住的人,也不愿亏了自己爬树的好本事,我们俩个悄悄一合计,就决定由她带着我,去离火车站远一些的村里买柚子来卖。时值暑假,每天吃过早饭,阿莲就带着我走村串户,只要见着柚子树,就找人打听,然后谈价钱,摘柚子。天生胆小的我,经过好多天后,还是不敢像阿莲一样,在柚子树上灵活地荡来荡去,所以,我摘的柚子,个儿永远没有阿莲摘的大。这样每天白天摘,晚上卖,一天准能赚个块儿八角的,我和阿莲自是乐得合不扰嘴。
这“生意”我们是做了几年的,后来就不行了,原因是外地有大批大批的柚子运过来,尽管大家都多少懂得原生态和转基因,但那些柚子,个儿就是大,吃起来一点也不酸,慢慢地,村里的柚子就被人遗忘了,过了中秋,进入冬天,一树一树的柚子,还都耷接着头挂在树上,挂在冬天里狼一样吼叫的风里。
我酷爱已久的柚子,我钟情已久的酸,我不吃它有多少年了,还真说不出来,现在,站在阿莲的柚子树下,就想摘一个来剥了吃。我这样想着抬头,才发现树空着,像往年一样、本该还挂着的柚子,都不见了踪影。
阿莲照例来请我去她家吃饭,热情的她和以前一样,炒了满满一桌子菜,最后她给我倒了一杯酒,说:知道你不胜酒力,喝一点点吧,我酿的,柚子酒,有药效,可以祛痰镇咳。我立即端起酒杯闻了闻:哦,原来你在这,阿莲的柚子、故乡的柚子、我们的少年和青年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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