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叙事散文

樊斌与漾濞

2020-09-17叙事散文杨纯柱
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-8-18 01:28 编辑

在极左路线占据统治地位的那个特殊年代,36岁被政治风暴吹来漾濞,直到55岁才调离的樊斌,可以说是在漾濞这块土地上工作生活得最久,对漾濞最熟悉和最有感情的
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-8-18 01:28 编辑 <br /><br />
   在极左路线占据统治地位的那个特殊年代,36岁被政治风暴吹来漾濞,直到55岁才调离的樊斌,可以说是在漾濞这块土地上工作生活得最久,对漾濞最熟悉和最有感情的著名的作家。
  樊斌,男,1926年生,原名樊世玲,河北阜城人。1939年参加八路军,原本是一名战地医生,1953年开始发表作品。1954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。著有长篇小说《雪山英雄》,长篇纪实文学《楚大明与田涯》,短篇小说《雪山进军》、《桑都拉措》、《人面桃花》以及《莲花山喋血记》等。
   樊斌是1962年9月作为“摘帽右派”贬谪来漾濞任县人民医院副院长的。1966年5月“文革”爆发后,他又受到进一步冲击,被免除行政职务,成为一名普通的医生。1969年,他自告奋勇地到莲花山麻风院当了该院的惟一一名医生,直到1981年调离漾濞,樊斌在漾濞生活了将近二十年,足迹踏遍了漾濞的山山水水,村村寨寨,其中在莲花山苦度了他称之为:“触及灵魂,刻骨铭心”的十年岁月。漾濞可以说是樊斌终身难忘的第二故乡。特别是对那集他的苦难和自豪为一身的莲花山,离开二三十年以后,他仍然深切怀念着那片山高水寒、森林茂密的土地。用他的话说就是脑海里有个屏幕,时有那里的画面再现……
 
   在漾濞这块曾被一位外地来工作的知识分子,形容为“一去十多里,东西二三家,火塘旁边坐,烤吃荞粑粑”的偏僻落后的土地上,樊斌还有一段起刻骨铭心的起死回生的经历。那是“文革”期间的一个雷电交加,大雨滂沱的夜晚,被当地造反派整得死去活来,特别是当亲眼目睹自己历尽十载光阴创作的长篇小说《城》的手稿,不得不付之一炬时,随着凝结着自己心血的手稿,在无情的火光中,化作片片黑色的蝴蝶随风飘散,樊斌感到自己的灵魂一下被掏空了。在自己那个寒意逼人的冰冷斗室,实在不堪忍受精神和肉体双重折磨的樊斌,不禁绝望地想一死了之。正当万念俱灰的他倒好杯白开水,倾出大半瓶安眠药,要将药全塞进口里的时候,突然响起一阵砰砰的急促敲门声,他只得起身披衣去开门,只见门外站着一位头戴棕帽,身披蓑衣,打着手电筒的中年男人。一见樊斌,中年男人就一把抓住樊斌的手,急切地说“樊医生,求求你赶紧去救救我的媳妇啊!”说着就要跪下。樊斌赶紧将他扶起,把他迎进屋里,让他不要急,有事慢慢说。原来中年男人家住在的县城附近村子的皇庄张家大院,他媳妇生娃娃难产危在旦夕。弄明情况后,救人要紧的医生天职,容不得樊斌多想,转身背起药箱,就急忙跟着中年男人冒雨往他家里赶。当他们跌跌撞撞地赶到中年男子家时,樊斌骇然发现,再迟几分钟,产妇母子的情况就不堪设想!当在他抢救下使产妇母子转危为安后,产妇一家围着他千恩万谢其救命之恩时,惊魂未定的樊斌却感到阵阵后怕。他想自己固然救了这母子二人的性命,但如果中年男人再晚去敲他的门一步,他就会吞下那瓶安眠药,永远告别这个既令他无限留恋,又让他的精神几乎彻底崩溃的世界,与其说是他救了他们的命,还不如说他们救了自己的命。经过此事,樊斌明白了在缺医少药的漾濞,老百姓还是多么需要他这位治病救人的医生的,从此他便彻底打消了寻短见的念头,以后即使遇到什么再沉重的打击,都摧毁不了他顽强的生存意志。
   由于特殊的历史原因,建国前即从事文学创作,毕业于中央文学讲习所,28岁成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,曾任中国人民解放军总政文化部创作室专职创作员,被云南省文联授予“从事文艺工作五十年以上文艺家”纪念牌的樊斌,因在那场以“莫须有”的罪名抓“右派”的人整人的运动中,以“言论”获罪的他,辗转发配到漾濞后,早已淡出文坛多年,不再进行文学创作了,而是重新干起老本行,拿起听诊器,身穿白大褂,从事治病救人的医疗工作。樊斌晚年最引以为自豪的东西,就是在漾濞探索出了一套对麻风病人具有革命性意义的“保密疗法”。
  1969年10月,为了避开血雨腥风的政治漩涡,靠边站多年的樊斌主动要求上莲花山麻风病院当医生。莲花山位于漾江镇弯坡村境内,海拔2578米,和点苍山隔江相望。上山要走一天的路,翻两座山,过三条河。樊斌在这个不仅山高,雨多,气冷,道崎岖,而且因其建立麻风院,当地人都怀有莫名恐惧的几乎是与世隔绝的地方,蹲伏和困顿挣扎了整整十年。四十年后,当樊斌接受《春城晚报》记者许晓岚的采访时说:“山上的10年,对他而言依然鲜明得如同当年白纱布上的鲜血一样,剌眼而又醒目”,然而也就是在这漫长的医务工作实践中,富有人文情怀,对麻风病人的悲惨遭遇怀有深切同情的樊斌,摸索出了一套因颇俱人性化,深受患者欢迎和配合,效果极佳的“保密疗法”。
   麻风病作为已有数千年历史的全球性的传染性疾病,在医疗手段不发达的过去,人类对此病几乎是束手无策的。为了遏制麻风病菌的传染,历史上对麻风病人,曾经采取过从肉体上彻底消灭的极端措施,因而人们往往“谈麻色变”。在当年的漾濞,甚至连麻风病人家属上街卖的鸡蛋和牲畜都没人敢买,麻风病人所受的歧视由此可见一斑。解放初期,国家对麻风病人采取的是“限期收治,隔离所有麻风病人”的政策,并于1952年在坐落于漾濞西部崇山峻岭中的莲花山建立麻风病院,隔离治疗大理、下关、巍山、永平、漾濞等地的麻风病人。

   通过多年的临床实践和探索,樊斌发现,麻风病的恐惧是被愚昧无知无限放大了的,只要早发现,早治疗,麻风病人的治愈率几乎是百分之百。但由于受到社会的严重歧视,害怕被戴上麻风帽子的患者,便不可避免地千方百计讳疾忌医,因而错过了最佳的治疗良机。樊斌在试验中还发现,麻风病菌在自然环境中存活时间极短,因而传染途径十分有限,而经过治愈的麻风病人实际上已不再具有传染性。于是针对当时对麻风病人所采取的普遍“隔离治疗法”,对麻风病人及家人造成的精神折磨和心灵伤害,一个大胆的想法在樊斌的头脑中产生了:既然隔离治疗不是绝对必要的,为了消除患者沉重的心理压力和思想包袱,可不可以采取为他们保密,发药给他在家治疗的方法呢?虽然这是一个既有悖于传统,也有违当时政策的想法,但他执着的性格促使他决心要试一试。樊斌首先在当时的脉地公社(现属漾江镇)找了几位当时尚未公的早期患者,让他们在家里治疗,要求他们按时服药,答应为他们保密。实践证明,这是一个成功的尝试,由于病人很乐意配合,治疗效果非常理想。樊斌就全力向全县推广。这就是后来在1981年卫生部广州召开的全国麻风防治工作会议上,被卫生部副部长黄树则在会上大力提倡推广的“保密疗法”。
  1979年1月19日,中国人民解放军总政直属机关党委电报通知漾濞县委组织部说:“你县防疫站樊斌同志右派问题,经总政直属机关党委1月19日讨论,给予改正恢复其党藉。”可惜九死一生的樊斌,在落实政策后,并没象白桦、公刘等1957年总政创作室一起划为右派,历尽磨难,重新回归主流社会的作家一样,焕发出惊人的文学创作激情,并井喷出大量轰动一时的文学作品,而是继续默默无闻地从事医疗卫生工作。虽然在业余时间和离休后,樊斌也曾偶尔拾起过创作之笔,但创作的文学作品则无论是数量还是影响都没有再现昔日的辉煌。而在樊斌晚年所公开发表的寥寥无几的作品中,就基本上写的是漾濞这块已融入他血脉的土地。如1980发表在《滇池》杂志上的小说《人面桃花》,内容就是反映他在莲花山麻风院探索“保密疗法”的过程,又如原载于《中国作家》1994年第二期,获“作家与云南征文”二等奖的散文《随着春风飘落的绿叶》,写的则是他站在漾濞的云龙桥头,观看桥彼岸那棵亭亭如盖的大青树春天的落叶时,触景生情获得的独特的人生启示和生命感悟。再如刊载在《大理文化》2007年第二期的散文《萤光云花》,更是直接写他在漾濞的生活和工作的经历,以及当地的山川风物和民族风情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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