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抒情散文

黑屋子

2020-09-17抒情散文川媚
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-8-18 01:44 编辑

  “无人看见你,像孩子一样,孤独地漫游。”似乎在舞台上,顶着那一圈光晕,高声地念着这台词。又似乎是在黑屋子里挣扎和焦灼时,忽然醒来了。迷迷糊糊地从床上
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-8-18 01:44 编辑 <br /><br />  “无人看见你,像孩子一样,孤独地漫游。”
  似乎在舞台上,顶着那一圈光晕,高声地念着这台词。又似乎是在黑屋子里挣扎和焦灼时,忽然醒来了。迷迷糊糊地从床上坐起来,我投向窗外的眼睛慢慢睁大了:秋雨天竟然瞬息万变,出现这种夏日般的明亮。
  太阳意外地在午后升起来的时候,房间内外的许多角落都带着暗影。可是眼睛感觉到的完全是无法承受的明亮,是光,是暖:明亮总比幽暗好,温暖总比寒凉好。
  我确乎梦见了黑屋子。黑屋子从来没有光顾过我的梦。人生做梦,何其地多,可是梦见黑屋子这种异乎寻常的事情怎么可能忘记呢。
  我是一个不需要诊断的忧郁症患者。我自己会诊断,并且治疗。
  我想,或许是因为电影《鲁迅》吧。黑屋子似乎是《呐喊》里面的意象。但是,先生说的不是黑屋子也不是空屋子,他说的是万难破毁的铁屋子。鲁迅先生那时候荷戟独彷徨的孤独,也是为民族为国家的孤独,我是万难秉承那样高尚的思想的。鲁迅先生的孤独不是我的孤独。
  ”他身上的忧郁像是要滴下来“。便是身为总统的林肯在感情上也有无法弥合的伤痛。
  曾经在涪江边上,我就念着这样一句“忧郁”之词,走在世纪末的江滩野草的黄昏,顾影自怜,无声无息。那时灵魂没有光,只有无法言传的江水的微澜,能给心灵以安慰,只有远离人群的大自然无言而治的大孤独,是眼睛赐予灵魂的一味孤独的解药。
  忧郁的心情,像这秋日的雨蒙蒙的天,剥夺了一个孤独者的天空云彩。忧郁是我用来自我消费的一种骄傲精神,一种贵族气质,一种浪漫柔情。我通过忧郁感知内心的自我,灵魂的高贵。对于一个忧郁的人,一切现实的煎迫都是不必要的了,都是可以看轻的了。没有这样一种主动的舍弃,一个人怎么能飘逸起来,一个人怎么能够拥有自己的灵魂生活?
  也许是这忧郁,这疾病一样不断加深的忧郁,将一个人的精神世界造成一间令人惊惧和窒息的黑屋子。忧郁造成了一个黑屋子梦,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。梦中的紧张心情,在黑屋子里得到了渲染,诠释了内心的软弱和哀愁。但醒来时阳光照亮了我的现实世界,阳光覆盖了我的主观世界,使我急不可耐地在头脑里拂去了梦中的脆弱。
  但我头脑仍然昏乱,手脚更加无力。仿佛真的从黑屋子里出来,看到屋外刺眼的光,不禁畏缩起来,又成了一个自怜自艾的人。于是那些不妙的感觉也出来了。我在屋子里轻巧地走动,无声地走动,像是一个无声的魂魄。也许,看了太长时间的悲剧电影,看到太多的死,太多的血红和惨白,太多的黑暗,太多的仇恨,会让人魂不守舍的。但我现在清楚地感觉到:一个意外地受到恶意攻击的人,或者一个没办法平衡自我感觉的人,也很容易落入这样的心境。我已经没有力量去愤恨:如同行尸走肉,那样地麻木,像一个没有重量的灵魂。我甚至没有力量去生活。这些日子,竟然有些恍惚,身体变得轻盈,因为我的胃在收缩,碗里的米难以进入我的口中。我从来没有这样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从内到外的变化。
  一个人要死的时候,大多是要出现幻觉的。但是幻觉也可以将人拯救。关键在于幻觉的色彩和质地。我梦见了我的黑屋子,我梦见了我的沉溺,其实我也由此梦见了死。有过很长时间的昏迷和很长时间的手术,似乎是死去活来的婆婆,给我的感觉添加了沉重和麻木,仿佛死去活来的人是我。也许死去活来的人就是我,我不过是替多年以前或者刚刚死去的亲人和朋友活着罢了。这死的预感,此刻反而给了我直面痛苦的勇气。
  午后黑屋子梦的翌日,十月的第一个长长假日到来了。我知道我所在的任何地方都酷似一间黑屋子。活死人一般从生存的墓穴里探出头来自由呼吸的时候,像鱼儿一样从深不可测的水底世界探出头来寻觅阳光的时候,便是灵魂飞扬,生命歌唱,真正活转过来的时候。周公怎么解梦呢:梦见黑屋子意味着一个人从关注外部世界退缩到自己的内心世界。这样的解释正合我意。我不但在此日的阳光下进入了自己的内心世界,我还通过文学的道路,走向和我一样孤独的人们的内心世界。现实的明亮幻觉,远胜于过去的黑暗幻觉。人们通过幻觉走向成功和快乐,这就是幻觉的拯救。人们通过幻觉自我拯救。我说幻觉而不说幻想,因为幻想中的想象太强烈了,适合更年轻的有梦想的人们。
  至此,我已经完全了解我的黑屋子的梦了。也许黑屋子是一个来自心灵的暗示:愿你得到神灵的护佑,立即开始闭关写作。
  国庆第二日,我在秋日阳光里读到聂鲁达的一首诗《荆棘,碎玻璃》,诗里的关键词与这《黑屋子》如此契合,于是抄录如下,作为时光记念。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
荆棘,碎玻璃,疾病,哭喊,
它们日夜围攻甜蜜的幸福。
高塔,旅行,墙壁都无济于事。
苦恼渗透进睡眠者的安宁。
忧伤起起落落,带着它的汤匙靠近,
无人能自外于这无止境的运转,
无它,就无出生,无屋顶,无篱笆:
它要求我们正视此一特性。
紧闭双眼沉浸于爱中无济于事,
深厚的床铺也不能隔离发恶臭的伤者
或一步步举旗逼近的征服者。
因为生命的脉动像胆汁或河流,
凿开一条血的隧道,在忧伤那
庞大家族的眼睛看着我们的地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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