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叙事散文

挖田螺

2020-09-17叙事散文孙憨憨
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-8-17 23:51 编辑

挖田螺上世纪九十年代,去京城旅游。改革开放之初,晚上街上走走,多的是大排档,飘来诱人的螺蛳香味。每个排档,都有螺蛳供应;每位客人,差不多都在品尝螺蛳。北
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-8-17 23:51 编辑 <br /><br />挖田螺

上世纪九十年代,去京城旅游。改革开放之初,晚上街上走走,多的是大排档,飘来诱人的螺蛳香味。每个排档,都有螺蛳供应;每位客人,差不多都在品尝螺蛳。北方人怎么也吃起螺蛳来了?看他们不剪去螺蛳屁股,用竹签挑出螺蛳肉,新奇地品尝,就知道他们是吃螺蛳的外行。南方人吃螺蛳是用嘴吮吸,这得有点小小的技巧,吸的时候啧啧有声,所以,螺蛳又称为“响菜”。如果南方人在这么多排档上吃螺蛳,街头巷尾将是一片“唧唧复唧唧”声,那会是另一道风景线了。七十年代,我在太行山里打工,有位老太太对我说:“你们南方人什么都吃,蚂蚱也吃,蜒蚰也吃。”她说的蚂蚱是河虾,蜒蚰(老人是说蜗牛吧)指的就是螺蛳。所以,北方人不吃螺蛳,在我印象中是根深蒂固的。


螺蛳是美味,也是最便宜的荤菜,比萝卜青菜还不值钱。但它味道鲜美,鲜美得掉眉毛,可以和任何一种山珍海味媲美。俗语说“清明螺,抵只鹅”!因为便宜,一般人把它看作是上不了台盘的菜。如果用它来招待客人,客人便会生气:怎么,你用螺蛳来招待我?难道我像螺蛳一样不值钱?并不是螺蛳味道不美,而是螺蛳太便宜,客人吃了,会掉身份。这也是人类特有的一种虚荣心。


螺蛳低贱,但它毕竟还是有价值的。我们村上,有对无儿无女的老夫妻,八十多岁了。老爷爷腿脚不便,白天晚上躺在床上。老婆婆每到下午,掮了一竿耥网,去河边耥螺蛳。第二天上午,她把耥到的螺蛳,匀成两个半篮,伛偻着身子,挑进城去卖。回来时,给老伴打点酒,买点豆腐干,猪头肉之类的下酒菜,生活过得有滋有味,左邻右舍见了都感动。不值钱的螺蛳,在老人家里,成就了这么厚重的夕阳深情。


说到螺蛳,当然指的是河螺,它屁股尖,体形瘦,肉质老,不容易嚼动。过去,还有一种螺蛳叫田螺。田螺体形扁圆,小半个荸荠大,外壳脆薄而肉质肥嫩,生活在水稻田里,伴着水稻生长,农民对它们最熟悉。如果说河螺像贱民,被人瞧不起,那么田螺就是贵族了。吃田螺的农民是决不去吃河螺的。河螺和田螺有着严格的领地观念,河螺生活在河里,田螺生活在稻田里,各自不越雷池一步,称得上“井水不犯河水”。河螺上不了台盘,田螺却是酒席上的珍品,属于野味。吃着肥嫩的田螺,会使人如同闻到了稻花的香味,体验到清幽的田园生活。过去,我们这里的百年老店,王四酒家就有道当家名菜,爊田螺。


田螺不愧为螺蛳家族中的贵族,有着严明的组织纪律。水稻田里,农民在平时干活时,每行水稻中间踩有两行脚印,俗称“脚路”。水稻成熟,水田晒干,田螺就钻在脚印的五个脚趾坑中,不到别处安身。它们论资排辈,等级森严。大田螺钻在大脚趾坑中,中田螺钻在中脚趾坑里,小田螺就在小脚趾坑中。偶尔也有犯上作乱的,大脚趾坑中钻进小田螺。不过,那不是孤家寡人,而是两粒或三粒小田螺共居,像双胞胎,三胞胎兄弟挤在一起。田螺口向上,刚好和地面齐平。孩子的小手一抠,一粒粒田螺便手到擒来。


田螺还有个坏脾气,就是嫌贫爱富。穷人家田里,很难找到它们的身影,富人家田里,它们济济一堂,差不多每个脚趾坑中都有田螺。原因很简单,那时,稻田用的肥料是豆饼(黄豆榨过油后留下的残渣),它是田螺爱吃的饵料。富人家用的豆饼多,田里聚集的田螺就多,穷人家买不起豆饼,田螺当然不来光临了。我家的稻田就是田螺不愿光顾的地方,但是,每次割稻,妈偏要叫我跟着她,拿个小竹篮在后面挖田螺。我这里抠抠,那里挖挖,抠了许多窟窿,一无所获。邻居女孩菊宝招我到她家田里去挖,她家的田螺多得挖不完。妈白了我一眼,我不敢造次。菊宝就说:“这样吧,我留下几行不挖田螺,插根柳条作记号,收工后,由你来挖。”天快黑了,大家收工回家。我和妈到菊宝家田里,看着柳条标记,挖到好多田螺。


第二天,菊宝的父母放出话来,说,村西头的猪獾又出来捣乱,拱得他家的稻铺凌乱不堪。听了这话,我感到做了贼一样难受。后来才知道,田螺和河蟹、黄鳝一样,是野生的,不属于私有财产,不管谁家的稻田里,人人可去捉,我的心才平静了一点。再后来,我又知道,田螺与水稻争肥,对水稻有害,秋收时,农家必须把它们清除干净。这么说来,我和妈到菊宝家的田里挖田螺,不但没有错,反而有功了。


挖到的田螺,外面包着一层泥,把它放在屋后的背阴处,可以吃上整整一个冬天,冬眠的田螺是不会死的。但是,到了上世纪六十年代,农田普遍施用化肥农药,田螺一下子灭绝,市场上只剩下河螺独领风骚。到八十年代,市场上又出现一种福寿螺,样子和田螺相似,是人工养殖的,硕大无比,有鸡蛋那么大,听说是从阿根廷引进的。味道怎么样?没尝试,不敢妄加评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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