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抒情散文

豌豆留齿香

2020-09-17抒情散文荒漠逸行者
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-8-17 23:17 编辑

  每当走过街头的时候,总能在大老远就闻到炒豌豆的清香,弥漫在空气中。那种清香,既有豆类的特有芳香,也有柴火味以及焦香味,钻进你的鼻子的时候,你就会觉
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-8-17 23:17 编辑 <br /><br />   每当走过街头的时候,总能在大老远就闻到炒豌豆的清香,弥漫在空气中。那种清香,既有豆类的特有芳香,也有柴火味以及焦香味,钻进你的鼻子的时候,你就会觉得牙齿都痒痒的,非要“嘎嘣嘎嘣”嚼一把脆酥的炒豆子才能过瘾不可。有时候,甚至要在炒豆子的那里,驻足半天,闻着热腾腾的香味,看着炒豆子的师傅拿着大锅铲,在铁锅内不停翻炒,那圆溜溜的豆子噼里啪啦地在热锅上跳着舞,自己竟然忘记了要去做什么,满脑子都是炒豆子在翻跳,忍不住买上一小袋,趁热咬一口,脆酥的感觉还没来得及品味,满嘴都是那香味。
  说来也怪,豌豆据说原产于胡地,所以也叫“胡豆”。根据李时珍的说法,“其苗柔弱宛宛,故名豌豆”,再加上它或白或紫的小花,蛱蝶一样的枝叶,豌豆应该算是婉约柔弱的了。但元代的关汉卿却说自己是一颗“蒸不烂、煮不熟、捶不匾、炒不爆、响珰珰一粒铜豌豆”,可见豌豆的性子还是坚硬的,虽说豌豆可煮烂,可捶扁,可炒爆,但它毕竟是有一把硬骨头的,要是你咬一口风干了的豌豆,不把你牙齿崩了才怪呢。
  我们耕种旱地的时候,每年都要留出一块来种豌豆。种豌豆一则是要做料,喂养牲口。牲口在冬天吃干草的时候,要用豌豆之类的作为“料”,来加膘,在粮食中,豌豆是做料的最好种类,牲口吃了上膘快。那时候想不明白的是,豆子是牲口的料,但人也很喜欢吃,并没有因为用豌豆喂牲口而嫌弃豌豆。二则田地种植什么,要“倒茬”,要是连续种植一种作物,就会影响产量。尤其是头一年种了豌豆,第二年种植麦子之类的,产量就会明显提高,说是豌豆种下产生一种“根瘤菌”,那第二年的土地肯定是“肥茬”。所以,豌豆源于胡地也罢,我们种植旱地也罢,它的生命力还是很顽强,并且对土地的回馈也是很丰厚的,就像是耕作它的农民一样,所求很少,无论环境多么恶劣,都能顽强生长,并且毫无怨言,奉献自己,回馈生他养他的土地。
  种庄稼就要讲究稠稀,要是播散种子过于稠密,就会因为生存空间的不足,而影响庄稼的发育;要是过于稀疏,就会浪费资源,收获有限。比如麦子,因为一株一株的笔直生长,那就要播种得整整齐齐,就要稠密。但豌豆也许比麦子有才情,需要足够的空间供自己渲染,所以,种植豌豆,也就要用浪漫主义的手法,只要把土地犁过了,人端着豌豆盆子,抓起一把,边走边撒,完了用耱划拉过去,就算是种了。豌豆也不计较人们对它的随意,只要土地潮湿,它就会拼命发芽,过不了多久,就像是越来越多的蝴蝶,围在它袅娜的身子上,舍不得离去。开始你还觉得一块地好多地方都空闲着,岂不可惜,没想到,几天之后,丝丝缕缕,那些袅娜的身子相互拥抱,那些绿蝴蝶,伸出手,一个拉着一个,满地都是,要是你试图进到地里,那些小手就会拉住你,阻止你的侵入。豌豆妹子可要等着开花结果呢,你的脚步会践踏了她的青春梦。
  豌豆开花,白的,紫的,小花朵被丝丝缕缕的小手簇拥着,在阳光下展现妙曼舞姿。等花谢了的时候,就会爬出一小点豆荚,慢慢在长大,嫩嫩的,我们看了,忍不住要摘一颗尝一尝,大人们却说,那是“狗指甲”,摘了糟蹋了,等有了“打板儿”,你尽情吃。要是你偷偷摘了一颗,咬一口,脆嫩的,只是有一股青草味。过段日子,等豆荚有了两三寸长的时候,慢慢的,它的肚皮一天一天鼓起来,终于很圆润了,摘一颗下来,中间一挤,“啪”的一声,一溜儿排着七八颗翡翠,晶莹剔透,咬下去,甜甜的,之后沿着芥蒂折回来,一拉,那外面的皮就会拉下来,吃起来脆生生的,也很水嫩。里面是一层很硬的皮,是保护豆子的,怕它们受伤吧。这种吃法,庄稼人形象地叫做“打板儿”。手法娴熟的,撕溜撕溜,一会儿就吃得抛下一大堆硬皮,越吃越爱吃。手法笨拙的,动辄就把豆荚弄断了,很狼狈。我们那里,也把豆荚叫做“豆个子”,有童谣说:青豆个,黄豆个,人人过来尝一个。豆荚好吃,庄稼人更是热情,你路过时候,摘了谁家的豆荚吃,也不算偷,尽情吃吧。我们进城之后,每到豆荚圆润时候,亲戚们都会想办法,摘了豆荚,带到城里,让你回味家乡的味道的。
  再过一段时间,豆荚老气了,那就成了“煮豆个”。水分少了,皮硬,豆子硬,只有水煮了,才会好吃。那种清香,是一种更加成熟浓郁的清香。煮熟了,自然也不剥皮,趁热丢一颗到嘴里,咬住了,抓住芥蒂,哧溜一下,一拉,满嘴的豆子,还有煮烂的外皮,嚼一嚼,绵软,酥香,沙甜。里面的硬皮扔了,不一会就会堆起一座小山。不过,豆子有青豆子,也有白豆子,青豆子个头小,白豆子个头大,更加饱满,味道也比青豆子醇厚香甜多了。
  豆秧枯黄的时候,豆子就成熟了。要是把豆荚剥开,剥上一碗豆子,铁锅中炒熟了,因为水分还没干,那也是很酥软香甜的。不过,还有一种吃法,那就是“烧豆燃豆萁”,和“煮豆燃豆萁”一样的滋味。拔下一团豆秧,豆角还在上面,找一把干柴草,点燃了,豆秧也就会噼里啪啦地燃烧起来,等豆秧然烧成灰烬的时候,豆角也就烧好了,其实好多的豆子,早就耐不了,蹦蹦跳跳,满地都是。烧豆子的人们,就会蜂拥而上,围着灰烬,捡拾豆子吃,好多时候,不要说手成了乌鸦的“黑爪爪”,就是嘴和脸,也是乌黑一片,豆子的香味,早就吸引着,管他别人怎么笑话呢,不过,谁都如此,相互取笑罢了。
  拔豆子我觉得要比拔麦子来得痛快。麦子要一股一股拔下来,豆子可不同,一拔就是一大片,牵连不断。拔上一阵子,滚成一团,叫做“豆卷儿”,也没有捆麦子那样繁琐。有时候,休息的时候,一个豆卷儿烧了,就是一顿午餐或者零食。
  豆子拉回去,麦场上打了,豆秧留下喂羊喂猪。豆子晒干了,就可以进仓了。这时候的豆子,就会成了硬汉子,不再是田地里的小家碧玉了。所以,庄稼人评价欺软怕硬的人,就会说“咬不动豆子咬麦子”,可见麦子比豆子好欺负的。就算是炒熟了,没有一副好牙口,丢到嘴里,那就是难受而不是享受了。有经验的人,就会在头一天,把豆子泡在水里,第二天炒熟了,吃起来才会酥软。不过,也有一种加工办法,那就是“煻豆子”。冬天都要用羊粪、树叶、麦草之类的烧土炕,从炕洞里面掏出带火星的灰,把豆子倒进去,煨上一阵子,等豆子噼里啪啦蹦蹦跳的时候,散开灰,然后用筛子筛过,就剩下咧开嘴的豆子了,要是里面夹杂小石子小土块,捡去。这样煻出来的豆子,焦香酥软。不过,我不知道现在的小孩子会不会吃这样加工的豆子,也许他们觉得土炕里面的灰,不卫生不干净吧。反正我们那时候,口袋中经常就装着豆子,有时候是零食,有时候是午餐,不管你当做什么,只要进了教室门,豆子香味就会从衣服口袋渗透出来,弥散满教室,那些闻香而来的馋虫,就会一窝蜂涌上来,软硬并施,把你口袋打扫干净,才会罢休。也有时候,激烈涌抢,把你口袋都撕烂了,让你哭笑不得。虽说谁家也有豆子麦子,但只要你有炒熟的,那就见着有份,“瓜子不饱人的心”,吝啬不得的。要不然别人有了好吃的,自然不会和你分享的。
  冬天寒冷季节,母亲也会取几碗豆子,洗净了,把小石子之类的挑拣干净,放到锅里,加满水,撒一些碱面,一直煮,直到豆子酥软开裂,水变成酱紫色,舀一碗,吸溜吸溜,连吃豆子带喝汤,我们叫做“灰豆子”,沙甜,绵软,解馋,也果腹。
  快过年的时候,磨了豆面,做豆面稠饭,豆面面条,它那独特的清香,依旧飘散着。也有用豆子洗粉的,用洗粉的机子磨了,经过过滤呀之类的程序,把里面的渣剔除出来,喂猪喂羊。留下洁白如雪的淀粉,用手指一捏,质感,华润,就像是玉粉一样。要是用豆粉加水,煮上一阵子,凝结成一块玉石般的圆坨,等它凉了,切成细条,加点麸醋和油泼辣子,吃起来酸爽滑润。要是切成小块,和猪肉、粉条、白菜之类的,做成烩菜,那也是无上的美味。
  要说豌豆,还真有“双重人格”呢。在它生长过程中,它不挑不拣,落地生根;它袅袅娜娜,圆润饱满,翡翠一般,就像是农家姑娘。等它成熟了的时候,更像是农家汉子,响当当,硬邦邦,最痛恨那些欺软怕硬的。这也许是北方的环境造就了它,北方的人们培育了它吧。在贫瘠的岁月里,它不只是给人们解馋,更是为人们提供养料。就在今天富余时期,它却华丽转身,登上大雅之堂,成了老少皆宜、男女都爱的营养品,被人们变着花样享受着,也算是社会的发展,让豌豆的价值得以被挖掘和重视了吧。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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