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抒情散文

拧绳

2020-09-17抒情散文荒漠逸行者
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-8-17 22:49 编辑

庄稼人不论是背草、拉麦捆,还是拉运其他东西,都离不开绳绳索索。这一根一根的绳绳索索,维系着农民的日常生活,编制着他们的朴素愿望。我们小时候,家里用的
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-8-17 22:49 编辑 <br /><br /> 庄稼人不论是背草、拉麦捆,还是拉运其他东西,都离不开绳绳索索。这一根一根的绳绳索索,维系着农民的日常生活,编制着他们的朴素愿望。我们小时候,家里用的都是草绳,虽然那时候已经有了尼龙绳、麻绳、棕绳,但对家庭困难的人家来说,这些都是奢侈品,一根要好几块甚至十多块钱呢,可以说买不起,除非条件好的人家才会有。那时候几乎没有大车,甚至四轮车、三轮车,主要的运载工具就是架子车,所以棕绳麻绳之类的,用在架子车上也是浪费。 说是草绳,也不是别的什么草拧成的,原材料就是芨芨。我们家里用的草绳,就是父亲用芨芨搓成的。知道芨芨的人也许会问,那样柔韧的芨芨,起码也有火柴棍粗细,怎么会搓成一根绳子呢?当然,这还需要一个加工过程,还需要一双满是老茧的手,换做现在人细皮嫩肉的手,肯定是望而却步的。 深秋过后,已经有了霜降,早晨天蒙蒙亮,父亲就进了山。不过这里的山除了芨芨草、小草,别的树木呀什么的都没有。拔芨芨就要在清晨,因为有了露水霜降,芨芨是湿润柔韧的,要是遇见太阳照射过了,那干枯的芨芨就容易折断,再加上地面干燥,即使拔下来,也很费劲的。父亲戴着一双特制的手套,是用破旧的布鞋帮剪下来缝制成的一个圆圈,主要是保护手掌心,还不能把手指遮盖了,否则用手不灵活。每次攥住一根或者几根芨芨,双手一提,才会拔下来。这样一根一根,一把一把,直到中午,才会拔一捆芨芨。
回来以后,父亲就把芨芨捆背到村边的河里,浸泡在水中,上面压上几块石头,防止芨芨被水冲走。一直浸泡到第二天早上,取回家里。浸泡芨芨,叫做“蒙芨芨”,这个“蒙”字,我不知道具体怎么写,总之就是浸泡的意思。取回来叫做“捞芨芨”。要是在冬天,捞芨芨的时候,上面早就结了冰,还要用石头敲开冰壳。经常蒙芨芨的人,都有相对固定的地方,不会和别人的混淆了,别人一看,就知道这里是谁的。偶尔有捞错芨芨的,发现以后,会主动交换,或者把自己的捞给对方。大家也不计较,哈哈一笑。
芨芨捞回来之后,父亲就在院子里放一块石板,将分出一小股芨芨,放在上边,左手抓住芨芨,右手提起斧子,用斧头脑一下一下砸芨芨,当然用力和受力都要均匀,否则容易把芨芨砸断了。原本柔韧不易折断的芨芨,就被砸成接近糊状但还是连接着的,一股一股,一捆芨芨都砸完了,再一股一股用手搓成拇指粗细的细绳,然后把一截一截的细绳,连接成一股长绳。这搓绳也是很费时间的,还要讲究力道,细绳错不好,将来拧成的绳子就容易折断;力道不够,就会松散。掌握不好,那碎屑——此时变成了刺,就会扎进手上。不过再高明如父亲一样的搓绳者,手心扎满刺那是免不了的。只好在完了之后,由母亲用针一根一根挑出来。这挑刺,可是钻心的疼,不过挑刺也是对自己有益的吧。
细绳搓好之后,我们也就排上了用场。毕竟用手搓的绳子,还不是十分坚固紧凑的。我们不知道细绳怎么才能搓成粗绳,父亲可有的是办法。他把架子车推到墙角,放翻了,一直轮子落地,一直轮子朝天,绳子一头拴在车轮上,一头被牵到远处,这样转动车轮,转着转着,绳子就绷得紧紧的,这叫“紧绳”。然后,根据目测,将绳子分成三等分,不过不是砍断的三等分,而是人牵着的那头,折回来,留下三分之一,其余三分之二合成一股,当然是拧成一股的,在拧的过程中,还是要转车轮,,不能松劲的。一个人负责转车轮,一个人要把拧的那一段紧紧抓住,父亲把折回的这一段,在手中沿着绷紧的绳子变戏法一样上下翻飞。绷紧的绳子就在他胳膊下面牢牢压着。每当这时候,我们都是抢着转车轮,不愿意牵着绳头。因为转车轮感觉好玩不说,也是很轻松的活,牵绳头就不要同了,稍不注意,绳子送了,就要返工,有时还会挨批的。再加上一直牵得牢牢的,时间一久,就会双手酸麻的。要是分工冲突,就一分为二,让谁都轮流转车轮,因为前面是两股拧成一股,完了还要把拧好的这股,和剩下的三分之一再拧到一块儿的。这样最终成功的绳子,是三股细绳拧成的。学了几何之后,我才感觉,既然三角形有稳定性,那这三股细绳拧成的草绳,也是同样的原理吧。否则,为什么人们常说“三人成众”呢。形容要齐心协力,发挥集体的力量,人们不是也说“劲往一处使,拧成一股绳”吗?所以,从拧绳的过程来开,这是最好的注解了。不管是牵着绳头的,还是拧绳的,还是转动车轮的,只要一个人松了劲,绳子就会迅速卷曲,不能成型,就要返了工,重新开始。 和父亲一起干活,除了他自己会讲述这些道理之外,自己也会从中琢磨出一点一滴来。绳子拧成了,我们惊奇于原来一根一根柔韧的芨芨,却变成了草绳。父亲从车轮上解下绳头,让我们牵着一头,他牵着一头,使劲拉,还要把绳子拉直。有时候,父亲会和我们开玩笑,比他的力气大,还是我们两个或者三个孩子的力气大。有时候,父亲一使劲,我们就被拉过去,我们就会耍赖,说没准备好,不算。结果要求重来,我们使尽吃奶的力气,好不容易把父亲拉过去,父亲和母亲就会笑着说,娃们大了,有了力气。满眼的喜悦和疼爱,其实我们知道,那是父亲故意要输的。有时候,要是父亲赢了我们,母亲也会不依不饶的,笑着嗔怪父亲:一个大人家,没过场。我们那里说“没过场”,就接近于“没意思”,但意味完全不同,没有一丝责骂的。拉过之后,父亲在水里沾过绳子,“刷刷”地摔一阵子,就大功告成了。
现在想起来,父亲搓绳的情景,历历在目。一捆芨芨,最终打造成一根绳子,中间父亲的辛劳不言而喻。对芨芨来说,成为绳子的过程,也是经历了水的洗礼,斧头石板的锻造,车轮的转动,人的拉拧。要是没有这一道道程序的磨砺,甚至于没有粉身碎骨的历练,那芨芨还能升华为一根绳子吗?再说了,一家人齐上阵,拧绳的过程,也是在编制我们的生活,捆绑我们的幸福。要知道,凝聚了汗水、亲情、希望的一根绳子,会在多年的岁月里,维系我们的日常生产和生活呀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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