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爱玩“碟仙儿”的李勇奇

2020-09-17抒情散文秦时明月
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-8-17 17:47 编辑

爱玩“碟仙儿”的李勇奇他本来叫李勇,但是电影《红灯记》放映之后,第二天便有了李勇奇这个外号。他为得到了这个外号感到自豪,因为他特别喜欢那个猎人戴着狗皮帽
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-8-17 17:47 编辑 <br /><br />爱玩“碟仙儿”的李勇奇

  他本来叫李勇,但是电影《红灯记》放映之后,第二天便有了李勇奇这个外号。他为得到了这个外号感到自豪,因为他特别喜欢那个猎人戴着狗皮帽斜挎着猎枪的样子。那时我们是小学同班同学;小学毕业,我们又一起到升斗坡上初中。
  有一天在教室里,李勇奇神神秘秘地从书包里掏出一张纸来给我看。那是一张作文本上的纸,格子的背面用铅笔画有一副奇怪的图画,一个竖着的矩形,每个角和四方都有一些圆圈,矩形中间的上端是一个骷髅图样,紧贴骷髅下巴处是两条交叉的骨头图样,那样子跟后来在有毒物品的包装箱上看到的图样几乎一样。骨头下方又画了几个圆。骷髅的嘴巴鼻子和双眼都是圆圈,在嘴巴那个圆圈里写着“碟仙”两个字,其余的圈里分别写有0到9 的数字,有的圈里还写有“是”“否”“男”“女”“凶”“吉”“多”“少”等文字。这张皱巴巴的图画把我看得一头雾水,李勇奇就把我拽到教室外面的黄葛树下,悄悄地对我说那是一张“神图”,是他读高中的哥哥从学校抄回来的,叫做“碟仙儿”。他说,那个碟仙儿神得很,问啥子都晓得。最后他还叮咛我不要告诉别人,只准我们两人知道。他说:“今天我们回家去就玩。下午放学后到欧洪林那里去买白打纸。”看他样子兴奋得直喘气,而我还是一头雾水。
  下午放学回家的时候,我以为只有我两个人会悄悄绕道去公社买纸,结果跟了一大群。一问才晓得几乎全班同学都知道了,这个把不住嘴巴的李勇奇!我们去欧洪林那里买了白打纸就直奔李勇奇家而去。我们在他家饭桌上把纸摊开,照着那个样图扩大比例把图画了出来。当然李勇奇特别告诫,那个圆圈一定要用碟子扣着绕着边缘画,而且那个碟子一定要用细瓷碟子。
  图画好了,李勇奇告诉我们,将碟子扣在骷髅中那个写着“碟仙”的圆圈里,任意选两男一女,每个人用一根指头轻轻放在碟子上,不准用力,然后围着的人齐声呼唤“碟仙儿碟仙儿请你出来!”,那个碟子就会从那个圆圈里面慢慢移动出来。我们当然是很怀疑的,不过强烈的好奇心又驱使着我们跃跃欲试。首先由我和李勇奇,再加上他妹妹来试。我们将指头搁到碟子底上的时候,大家就开始齐声呼喊。最初,碟子一动不动,不久就发现那碟子真的已经从圆圈里让出了一片儿空隙,空隙越来越大,最后竟全部从圆圈里移了出来。我心里的感觉,与其说是惊奇,不如说是惊骇——这事情太神奇了!然而,更神奇的事情还在后面。
  李勇奇说,你们可以提问题了。李勇奇的妹妹问:“碟仙儿碟仙儿,我是男的还是女的?”那碟子便缓缓地移到了写有“女”字那个圈里。我问:“碟仙儿碟仙儿,我多少岁了?”碟子先移向“1”字,停留了大概两秒钟又开始滑向“4”字。我一看,惊奇得几乎要晕死。然后有问学习成绩的,也有问考不考得上中师的,甚至还有个家伙问:“碟仙儿碟仙儿,明天早晨我捡得到几斤狗屎?”碟仙儿就跑进“3”那个圈里去了,引得大家哈哈大笑。随着问的问题越多,碟子滑行的速度越来越快,后来甚至只需要一个人用一根指头挨着,它也照样在纸面上嚯嚯地滑行,而每次滑行到圆圈里停下来时,一定是扣得纹丝合缝。
  李勇奇趴在桌沿上,兴奋得脸红筋涨。李勇奇的爸爸开始一直站在我们的后面看热闹,可能他也觉得这事太神奇了,就挤了进来,说:“给我问问,我活得到多少岁?”李勇奇就帮他问了碟仙儿。那碟子先在纸面上转了两圈,然后就滑进“4”那个圈里,停留了一下,又滑向了“2”那个圈。李勇奇说:“嘿嘿,老汉儿,你活42岁!”李勇奇爸爸就说:“啥子狗屁碟仙儿啊,乱说。再问一次!”于是又来一次,结果跟上一次完全一样。李勇奇爸爸便自言自语地说“乱说乱说”,然后退到一边去了。
  那天我们一直疯狂地玩到天黑才回家。李勇奇玩碟仙似乎上了瘾,隔三差五就要约我们去他家玩。他的成绩不错,和我一样,是被老师确定为可能考上中师的苗子的。玩碟仙儿时他总爱问:“碟仙儿碟仙儿,我是不是考得上中师?”碟仙儿便滑进“是”那个圆圈里,李勇奇便很兴奋。他又问:“碟仙儿碟仙儿,张玉兰是不是喜欢我?”张玉兰是我们班上长得最乖的女生,我知道李勇奇暗恋她。碟仙儿毫不犹豫地滑进了“是”那个圆圈。后来,李勇奇几乎每次都会问这两个问题,碟仙儿每次都这样回答,李勇奇便有了十分的自信心。他壮起胆子给张玉兰写了一封情书,结果那天刚放学他就被那个叫做文国凡的主任叫进了办公室,不仅劈头盖脸挨了一顿训斥,还被文主任扇了一巴掌,牙齿血都打出来了。
  回家玩碟仙儿,他问:“碟仙儿碟仙儿,张玉兰爱我吗?”碟仙儿回答“否”。他又问:“碟仙儿碟仙儿,文国凡是不是会病死?”碟仙儿回答“否”。以后每次都问,答案不变,李勇奇越来越失望。又一次他问:“碟仙儿碟仙儿,我是不是考得上中师?”碟仙儿居然滑进了“否”那个圆圈,这让李勇奇备受打击。再问了一次,答案还是“否”,他便彻底没有了兴致,我们都散场各自回家。
  过了几天,学校发生了一件“臭事”,有人从文主任靠围墙的那个后窗扔了一大包大粪进去,正好落在了文主任的床上。调查几乎没费什么周折就找到了作案者,就是李勇奇。李勇奇立即就被开除。这样,他读中师的梦想破灭了,追张玉兰的勇气也彻底消失。回到家,他爸爸倒也没骂他,他爸爸很老实,本来就不爱说话。不过生气伤心是肯定的,因为很快他爸爸就生了病,并且一病不起,一年后竟死了,真的只活了42岁。
  失了学又失去了父亲的李勇奇,倒也没有颓废,他开始在赶场天去万古街上混生活。他先在马路边用扑克牌玩“人人儿宝”,后来又在三角碑那里借一张桌子玩写数字的游戏。那游戏就是放上一个本子一支笔,赌那些不服气的人来输钱。从1开始写,凡是能够顺畅地写到300的,李勇奇给写数字的人一块钱;要是写数字的人在写的过程中出了错,或者停顿时间过长,就输给李勇奇一块钱。这个游戏他一玩就玩到二十几岁。直到有一次,他因为和一个写错了却不愿承认的中年人发生争执并打了起来,在扭打的过程中他用那支写数字的铅笔戳瞎了那人一只眼睛,结果被判刑两年,到那时他这游戏才正是宣告结束。
  刑满释放的李勇奇完全变了一个人,显得阴郁沉默,很少与人交往。他常常独自外出,三五天之后又回来,人们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,在干些什么。他这样晃荡着晃荡着,就到了三十几岁了。有一天,一群警察突然围住了李勇奇的院子,把他从家里铐了出来,接着又从他家里扶出一个陌生男人。这时大家才大吃一惊——李勇奇出狱后,就跟和他一起出狱的几个狱友联合做贩卖仔猪的生意,那时他迷上了赌博。那天,他们在县城绑架了一个做皮鞋生意的温州老板。他们趁着黑夜把温州老板弄到了李勇奇的家里,捆在柴屋的柱子上,勒索钱财。没想到,两天后就被警察找到了。
  李勇奇,自导了一出“二进宫”!不知道那时他是否还记得少年时代玩过的“碟仙儿”游戏,他的中师梦想,他喜欢的张玉兰。也不知道那时他是否还在羡慕“李勇奇”的那顶狗皮帽和那杆猎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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